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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祸起萧墙



第五回古刹占卜黄梁梦镖局突起萧墙祸

        北风呼啸如猛兽嚎叫,转眼便即将到了大年夜。杨威镖局仍然是那样热闹,大门两边高高地挂着大红灯笼,门口两边蹲着的两只昂首威武的大石狮子仍然威风凛凛地蹲在那里,大门两边站立着四个身着红衣、头裹红巾的大汉,手持大刀,昂首挺胸。镖局大门顶上镀金的匾额——“杨威镖局”四个字依然闪闪发光。在大门口内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独自一人在玩石子,只见他身穿红绿色的绸缎上衣,外套一件黑马褂,戴着一顶黑色小帽,小辫子垂到肩上,红通通的圆脸闪着一双调皮的黑眼睛。那小孩正玩得起劲,突然从里面传来一个了女人的声音叫道:“聪儿……聪儿!”那小男孩抬起头应了声道:“娘……我在这里!”不久,便见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淡绿色绸缎的中年妇女来,只见这妇女长挑身材,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五凤珠钗,身穿淡绿色缕金群蝶穿花裙,裙边系着豆绿宫绦,瓜子脸、柳叶眉,肌肤雪白,观之温柔可亲。

        这妇人便是杨威之妻韦氏,那小男孩便是杨威的儿子杨聪,只见韦氏走到那小男孩身旁拉他起来道:“聪儿,快随我去换衣服,咱们去云居寺上香,求菩萨保佑你爹平安归来一起过大年。”说着她又朝里面大声叫道:“陆师父!陆师父!”她的声音刚落,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应和声,接着走出一个年纪约六旬的胖胖的老头来,只见他穿一身蓝色宽大丝绸袍,中等身材,上唇和颔下微微长着一撮胡子,头发已有点花白,捧着个镂金水烟袋,一脸的慈祥,活像一个财主,这人便是陆庄,杨威镖局的总管。陆庄走出来道:“夫人,有什么事?”韦氏对他道:“陆师父,我和聪儿去云居寺上香,你去准备一下。”陆庄听了点点头道:“好!”便返身入内,那韦氏与杨聪也跟着进入了里面。不久,便见陆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绿衣裙的丫环,那丫环右手挽着一个篮子,两人走出大门,叫了一辆轿子在门口等候。不久,韦氏与杨聪便走了出来上了轿子,两个镖师跟在陆庄身后,一行人向西而行。

        这云居寺在北京城西南,是隋朝时有名的僧人静琬创立的,初叫智泉寺,后因这里经常云雾缭绕,便叫云居寺,因该寺供奉有释迦牟尼的舍利子而出名,香火甚旺。韦氏见杨威甚久未归,便心中感到不安,于是就想到上云居寺上香,顺便求个卦以测凶吉。其实陆庄心中比她更清楚,按常理杨威等人早该回来了,可一直杳无音讯,他也偷偷派人去查问,知道众人已出了玉门关,便想:也许众人难得到西域去,在那里停留久些也不一定,便又放下心来,可一直没有众人的音讯还是令他心里感到不踏实。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好不热闹。杨聪很少得出门,见此热闹的情景,不住地从轿子里往外看。只见两旁的摊子有卖小吃的、卖小玩意儿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大街上行人穿着各异,锦衣花帽,红蓝翠绿,无所不有。茶坊酒肆,热闹非凡,直看得杨聪眼花缭乱,手舞足蹈,心花怒放。众人行了一盏灯的工夫,便到了云居寺。但见好大一座古刹,山门耸立,山门两旁金刚怒目,面目狰狞,五间大殿掩隐在绿树从中,殿内钟楼林立,经阁巍峨,宝塔高耸入云宵,好个梵宇清幽的仙界。山门前信男善女络绎不绝,陆庄等人进了山门,只见大殿内的如来慈眉善目,妙相**,含笑和蔼,佛前灯烛莹煌,香烟缭绕,木鱼声声,两排僧人正在做法师。韦氏与杨聪在佛前上了香,陆庄便到旁边对一僧人道:“烦劳师父通报一下智灵长老,就说我家夫人前来捐香资,并有一事相求。”那和尚认得陆庄和韦氏,因为两人经常到这里来上香,已是这里的常客了,便合什为礼道:“主持在后面的厢房中,两位施主请跟小僧来。”说着便引陆庄和韦氏向后堂走去,韦氏牵着杨聪的手,与陆庄进了后堂的方丈室,只见一个须眉银白、相貌清瘦的老和尚端坐在禅床上闭目打坐,他便是这里的主持方丈智灵长老。

        那智灵长老见两人进来,便合什为礼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光临本寺,老衲不曾远迎,罪过!罪过!”韦氏答礼道:“小妇人打扰方丈的清修,多有得罪。”那智灵长老回礼道:“不敢!不敢!”陆庄递上一叠银票,道:“这些是我家夫人捐的一点香资,烦劳大师在佛前替我们多烧几炷香。”那智灵长老接过银票道:“施主多年来一直在本寺布施,佛祖定会保佑你们多福多寿的。”陆庄道:“如此有劳大师了!我们此次前来,还另有一事相求。”智灵长老道:“施主请讲。”韦氏道:“我们当家的押镖去西域,已有四个多月了,现在还未返回,小妇人想求个卦,以解心谜。”智灵长老点头道:“好!请施主抽个签。”说着从旁边拿起一个竹筒摇了摇,递到韦氏面前。

        韦氏顺手抽了一根竹签,见上面写着“一场春梦”四个字,她看不懂其意,便把竹签递给智灵长老,智灵长老接过看了看,眉头皱了皱,掐了掐手指,道:“老衲敢问总镖头是何年所生?”韦氏道:“宣德十年所生。”智灵大师又掐了掐手指叹道:“流年不利啊!”接着又道:“施主请再抽一签。”说着摇了摇竹筒,又递到韦氏面前,韦氏又抽了一根竹签,见这根竹签上写的是“牛郎织女”四个字,便递了过去,智灵长老接过竹签时脸色更阴沉了,叹道:“施主抽的是下下签呐!”便不说话了,韦氏道:“方丈大师不妨直说。”智灵长老道:“这算卦之事也不全信,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老衲只是照卦上直说,施主也不必全信,权当消遣。”陆庄道:“大师请讲。”智灵长老道:“这第一卦说的是一个闺妇丈夫出征不归,妇人独守空房之意,这第二卦说的是牛郎织女夫妻不能团圆啊!从两卦来看,大大不利啊……,恕老衲直言,这‘一’字乃死的起笔,这‘牛’字乃生字少了一笔,即……死亡即将来临,生命即将结束之意,意思是说他们现在正有难啊!但愿佛祖保佑他们。”

        韦氏一听差点晕倒了过去,幸而陆庄在旁边眼快,一把扶住。杨聪依在韦氏的怀里,他虽不太懂众人的谈话内容,见韦氏的神情,便拉着她的手问道:“娘……你怎么了?”韦氏勉强朝杨聪笑了笑,道:“娘没事,娘大概累了。”智灵长老叹道:“施主也不必难过,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即死,死即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因果相生也!”智灵长老又看了看杨聪,道:“这位小施主慧根不浅啊!老衲可否看一看他的手相?”韦氏便抱杨聪上前,智灵长老看了看杨聪的手相,道:“这位小施主将来必定是智慧过人,能成就一番大业,只是只怕要吃些苦。”陆庄和韦氏辞了智灵长老出了云居寺。

        陆庄道:“夫人不必难过,这卦上说的也不全信,刚才智灵长老也说了,吉人自有天相,总镖头和众弟兄一定能平安回来的。”韦氏点头道:“但愿菩萨保佑他们平安归来。”说完便便准备上轿子,忽然,山门旁边一个乞丐见众人衣着华丽,便走上前唱了个诺道:“各位大爷行行好!可怜可怜老叫花子……赏个铜板吧!”杨聪见那乞丐满头乱蓬蓬的白发,衣衫褴褛,左手拿着一个黑黝黝的破碗,右手拄着一根绿油油的竹棍,右脚的裤脚空荡荡,只有左脚站立在地上,便拉着韦氏的手道:“娘……这个伯伯好可怜,你给点钱给他吧。”韦氏摸着他的头道:“好……聪儿真乖。”说着转头对陆庄道:“陆师父,你就给他几个铜板吧。”陆庄笑道:“少爷这么小就知道做善事,菩萨一定会保佑咱们总镖头的。”他见杨聪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一颗善良之心,很是高兴,便给了一些碎银给那乞丐,那乞丐千恩万谢接过,然后目不转睛盯着杨聪,叹道:“可惜!可惜!”然后扬长而去,众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他是何意,便也不理会,于是便离开了云居寺。

        一路上杨聪见大街上热闹非凡,便要求下轿来逛,韦氏起初不肯,后经不起杨聪的一再哀求,陆庄笑道:“夫人,让少爷下来吧,我陪他去玩玩。”韦氏知道陆庄为人沉着稳重,便放下心来。陆庄吩咐那两个镖师护送韦氏回去,便抱着杨聪一路逛去,杨聪很少得出门,直看得他眼花缭乱,手舞足蹈,一直到下午也不愿回去。陆庄见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便道:“少爷,我带你去吃烤鸭好吗?”杨聪高兴得拍手直笑,他最喜欢吃这烤鸭腿,常常吵着要陆庄去买,“醉八仙”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南来北往的客商都爱在这里喝酒,因为这里的烤鸭特别出名。

        这北京的烤鸭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最喜欢吃的一道御菜,相传朱元璋特别喜欢吃鸭肉,他吃腻了各种油腻的鸭肉后,便命令御膳房研制出一种味道鲜美、食之不腻的鸭肉菜谱。厨师们反复用了100多种香料调制,30多种烹制方法也无法令朱元璋满意,眼看就要面临着砍头的危险,一个小太监突然想起了他小时候在家里之时,母亲用果树木做柴烧烤猪肉,味道特别美,便建议厨师试一试,厨师们便试了试,结果用果树烤出来的鸭子果然特别鲜美,奇香无比,食之不腻,朱元璋尝了大为满意,便把它定为日常的一道菜。后来,一个厨师告老还乡了,便开了这家“醉八仙”酒楼,代代相传,北京的烤鸭从此名扬天下。

        陆庄抱着杨聪上了酒楼,找一个角落坐了下来,他点了一只烤鸭、一壶酒,不久,酒菜便送了上来,他撕下一只鸭腿给杨聪,杨聪饿了一天了,便大啃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陆庄慢慢地自斟自饮,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有四个商人打扮的汉子正在喝酒,其中一人似乎正在说什么,其他三人头凑着头围在一起听,谈话内容似乎很神秘。陆庄见这四人行动有些诡秘,便动了好奇之心,他暗运内力侧耳旁听,他乃少林寺出身,内力已经有了相当的根基,十步之内的动静均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见一个声音低声道:“你道是哪个镖局?”另一人道:“昌盛镖局。”那人摇摇头,又一人道:“兴盛镖局。”那人还是摇摇头,轻声道:“是北京赫赫有名的杨威镖局!”其他三人听了,都“嘘”了一声。这“杨威镖局“四个字虽然声音极小,都在陆庄耳里,犹如晴天霹雳,陆庄听了身子微微一震,仔细打量那说话之人,只见那人头戴遮尘暖帽,身穿丝绸直缝宽衫,腰系皂丝绦,足穿熟皮靴,正低着头。陆庄正准备继续偷听下去,杨聪已经吃饱了,伸出油腻腻的小手扯着陆庄的衣服道:“陆伯伯,聪儿吃饱了,咱们去买风筝好吗?”陆庄把杨聪抱在膝盖上道:“少爷听话,陆伯伯等一会儿帮你买只大风筝。”说着抱着杨聪走到那四人旁边,道:“四位仁兄发财,在下姓陆,可否打扰一下各位?”那四人没有注意到陆庄走到身旁,听到陆庄说话都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变了色,四人见陆庄须眉皆白,相貌祥和,一身财主打扮,便放下心来。那说话之人道:“陆老兄请坐。”陆庄便抱着杨聪坐下,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重,高声叫道:“店小二,这四位客官的酒钱算在我的帐上,剩下的银子只管把你们最好的酒菜端上来。”那四人互相看了看,齐声道:“不敢!不敢!”陆庄道:“今日有幸结识各位,陆某今日做东,还望各位赏个脸。”那四人见他甚是诚恳,谦虚了几句,便不推辞。

        陆庄仔细打量刚才说话之人,见他脸色红黑,两庞削瘦,便知是常年奔走在外之人,便道:“敢问各位兄台尊姓。”那刚才说话之人道:“小人姓刘,贱名富贵。”接着他又介绍了其他三个,一个姓马,一个姓李,一个姓伍,均是生意之人。不久,店小二送上了酒菜,几人又喝了一回酒,杨聪也很听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四人。陆庄敬了一回酒道:“再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刘兄坦诚相告。”那刘富贵道:“好说!好说!”他心中早已知道陆庄是定有事相求,否则也不会请四人喝酒。陆庄低声道:“不瞒刘兄,老夫叫陆庄,是杨威镖局的总管,刚才刘兄提到了本镖局,不知刘兄见到了我们总镖头和众弟兄没有?还望如实相告,老夫感激不尽。”

        那刘富贵听了顿时脸色一变,朝其他三看了一眼,便俯身到陆庄耳朵旁低声说了一阵,那陆庄越听越泪如雨下,老泪纵横。原来,这刘富贵便是那玉门关外亲眼看见那弥勒教劫镖之人,他那日与众商贩想运一批丝绸和茶叶、瓷器到西域卖,然后把西域的皮毛、玉器等东西运回北京出售,从中获利,不想刚出了玉门关,便发现许多可疑的行人,他们便返回了玉门关,但这刘富贵艺高胆大,便偷偷跟在弥勒教的人后面,亲眼目睹了杨威自杀、众镖师被掳掠押走的全部过程。陆庄听他说完了全部经过,早已泪流满面。那刘富贵低声道:“您老别难过,眼下想办法救回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事。”杨聪见陆庄哭了,便摇着他的手道:“陆伯伯,你怎么了?”陆庄连忙擦干眼泪道:“没事,没事,伯伯眼里进沙子了。”然后对那刘富贵道:“多谢刘兄坦诚相告,老夫在此谢过,只是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想那弥勒邪教耳目众多,行事心狠手辣,传出去恐有杀身之祸。”那四人听了吓了一身冷汗,连连说是,陆庄辞了众人,抱起杨聪离开了酒楼。他一路上心事沉重,不知不觉便回到了镖局,韦氏见两人许久未归,早已在镖局大门口等候,陆庄便强装笑脸,不敢把真相告诉韦氏和众人。

        第二天,陆庄便从各地分局调来了许多好手,加强了镖局的戒备,他知道这弥勒教神通广大,高手如云,定会派人前来斩草除根的,虽然这是天子脚下,但这弥勒教耳目众多,不得不防。他同时秘密召集各分局的镖师宣称,杨威等人是奉朝廷之命秘密与汪直到西域办事,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众镖师也知道这汪直乃朝廷的红人,便也深信不疑。陆庄处理好镖局的事后,便陪着杨聪玩,再也不准他出去了。这样转眼又过了几个月,镖局的生意仍然兴隆异常,镖局也未见发生了什么事。一天,陆庄处理好镖局的事情后,正在院子里教杨聪扎马步,杨聪也学得很认真。

        突然,大门外传来了几声狗叫,接着听见镖师大声地吆喝。陆庄愣了愣,便走出大门外,杨聪也跟着出去,陆庄见两个镖师正在驱赶一条高大的野狗,那条野狗似乎很想冲进镖局来,样子非常凶恶。陆庄朝那两个镖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镖师见陆庄出来了,便道:“陆总管,没什么!这个畜生想冲进我们镖局来,我们把它赶出去。”那条野狗见两人出来,竟然趴在地上,朝两人摇着尾巴,呜呜地哀叫不停,似乎见了主人一般。陆庄仔细打量那条野狗,顿时大吃一惊,原来那条野狗竟是汪直身边那条不离左右的牧羊犬,只见它拖着一条锁链,浑身是泥,雪白的毛几乎认不出来了,毛也脱落了不少,拖着一只受伤的脚。

        那条狗见了两人,似乎见了爹娘一般,也不再凶了,只是不住地低声哀叫,声音甚是悲凉,两眼泪汪汪地望着两人,不住地摇着尾巴。陆庄见了此狗,内心便一阵绞疼,忍不住流下了泪来。那两个镖师也大为奇怪,见这条疯狗突然收敛了凶恶的本性,竟然向着陆庄摇尾巴,最奇怪的是,陆庄也竟然难过得流下了眼泪,两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吭声。杨聪见那条狗甚是可怜,便道:“伯伯,我们别赶它好吗?它多可怜啊!”陆庄见了这条狗,便知道那刘富贵所言非虚,这条牧羊犬汪直一直把它看似儿女,如果汪直不死,他一定不会流浪回到北京城来,也决不会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脑子一片空白,杨聪已经走出了大门口,朝那条野狗走去,蹲下身子伸出小手去摸那条狗的头,那两个镖师大吃一惊,吓得脸色苍白,两人万万没想到杨聪会去摸那条狗,都抢步上前道:“少爷……别动!小心它咬你!”陆庄回过神来,也吃了一惊,心想:糟了,少爷如果被它咬伤,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总镖头呢?但说也奇怪,那狗见杨聪伸手摸它,似乎特别高兴,伸出长长的舌头直添他的手,似乎见了老朋友一般,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杨聪回过头来,道:“伯伯,我们拿肉给它吃好吗?你看它多可怜啊!”陆庄连忙抹干眼泪,连声道:“好……好……!我们把它养起来,以后它就不会被人欺负了。”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俯下身子牵起那条锁链往回走,那条狗便乖乖地跟着他走进了大门,杨聪欢天喜地地跟在后面,那两个镖师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狗突然改变了本性。

        他们哪里知道,这条狗跟着汪直多年了,已经通了人性,它被明复夏打伤后,从玉门关外逃了出来,它随后在沙漠中寻找汪直,但却无法嗅到汪直的气味,于是便一直往回走,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北京城,便往皇宫里原来汪直住的地方走去,它以为汪直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但那皇宫守卫森严,它多次被侍卫驱赶,还被打伤了,谁也认不出这条狗是原来汪直的那条狗了。这条狗颇有灵性,它曾经跟汪直到过杨威镖局,杨聪还与它玩过,它于是便朝这里来了,它见了陆庄、杨聪两人便如同见了老朋友一般。也恰巧陆庄出来看看,又认出是汪直的那条狗,才被众人救了,否则不久恐怕也会伤口发作,慢慢死在街头或荒野。那条牧羊犬被陆庄收留后,经过陆庄的精心调养,逐渐恢复了原来高大雄健的样子,那条狗也很快认了新主人,整天跟在杨聪的屁股后面,成了杨聪的好朋友。杨聪自从有了这条牧羊犬,除了跟陆庄习武之外,一有空便与它玩,再也不吵出去玩了。转眼又过了一年,杨聪白天有时跟陆庄习武,晚上便跟韦氏习字,他也很听话,他年纪虽小,但习武却相当认真,陆庄怕弥勒教的人有一天找上门来,因此也督促杨聪极其严厉,教他调神养气、扎马步、背少林派的入门内功口诀,同时开始练习罗汉拳。镖局的生意虽也一如往常,但陆庄逐渐撤了一些边远的分局,一些比较大的镖也很少再接手。自从陆庄告诉韦氏杨威身负朝廷秘密使命去西域之后,韦氏对外在也不提这件事,似乎早已忘了这件事。

        一天,陆庄正在花园中教杨聪练习发射暗器、打弹弓。突然,韦氏的贴身丫鬟匆匆跑进花园里气喘吁吁地道:“陆总管!不好……了!夫人她……”。陆庄听了吃了一惊,打断她的话道:“夫人怎么啦?”那丫鬟道:“夫人吐了很多血!”陆庄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道:“快去叫大夫。”那丫鬟道:“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你快去看看啊!”陆庄听了,连忙拉着杨聪向花厅跑去。杨聪听说韦氏病了,摔开陆庄的手,一路小跑向房间奔去,他还没进门口就叫道:“娘……娘……,你怎么了?”陆庄奔到韦氏的房间里时,只见韦氏躺在床上,面如白纸,床前摆着一个盆子,那盆子里盛着许多黑红的血,床前的棉被也沾了不少。杨聪趴在床前,韦氏正伸出右手抚摩着杨聪的脑袋,陆庄的儿子陆羽与一个大夫正站在床前,陆庄认出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同仁堂”的大夫,外号叫小华佗,是北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大夫。

        众人见陆庄进了门口,都转头看着他,等候他的指示。陆庄走到儿子陆羽身边轻声问道:“大夫给夫人看了病没有?”陆羽点点头,这一两年来,镖局的很多事都是陆羽处理,陆庄一心放在杨聪身上,镖局的事情也还顺利,因此陆庄对自己的儿子办事也比较满意。他走到韦氏面前,道:“夫人,您哪里感到不舒服?”韦氏朝他勉强笑了笑道:“陆师父,有劳您了,我很好……只是感到有些心闷,躺一会儿就好啦。”那小华佗也道:“夫人,你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太虚弱,劳累过度,休息半个月就好了。”韦氏点点头,说:“陆师父,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说着又摸摸杨聪的头道:“聪儿乖,你先和陆叔叔他们出去一会儿,娘有事和陆伯伯说,好吗?”杨聪听了,只得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跟陆羽等人退出了房间。

        韦氏等众人都退出了房间,轻声道:“陆师父,你告诉我,当家的是不是已经遭到不测了?”陆庄听了,心中甚是难过,道:“夫人,你别胡思乱想,总镖头他们一切都很好,等他们办好朝廷的事情就会返回来的,你要养好身子,等总镖头回来。”韦氏听了摇摇头道:“陆师父,你不用再瞒我了,你瞒得了他们,却瞒不过我,我知道你是为了镖局的大局设想,隐瞒了事实,以免影响镖局的生意和名誉,同时以免仇家来寻仇,我要好好感谢你才对。”陆庄连忙道:“夫人,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那是谣言!你别信他们胡说的话。”韦氏眼泪纷纷地摇摇头道:“我快不行了,我要去陪当家的了……,本来……我想把聪儿抚养成人,让他替他爹报仇的,可是现在不行了,聪儿就拜托你了。”

        陆庄听了,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道:“夫人……你别多心,总镖头他……!”韦氏摇摇手道:“你不用说了,我们夫妻一体,其实当家的一年前已经遭了不幸,我早已感觉到了,好几次我梦中见他浑身血淋林地回来,叫我替他报仇,你不用再骗我了!你告诉我,当家的是怎么遇害的?我挺得住……难道你要我死不瞑目吗?”陆庄听了再也忍不住了,痛哭了起来,便断断续续的把刘富贵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那韦氏听了,咳嗽了几声,又吐了几口血,哭得泪流满面,涕泣道:“当家的,你好狠心呐!你怎么忍心丢了我们母子不管呢……。”陆庄连忙上前劝她。

        韦氏停止了痛哭,道:“陆师父,聪儿就托付与你了,希望你能把他抚养成人,让他将来替他爹报仇。”陆庄点头道:“夫人你宽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的,只是你要保重身体,此事万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韦氏点头说:“我正是为这件事才找你商量的,我看我的身体是不行了,聪儿托付给你……我很放心,只是我突然离去,恐怕日久了众人难免会怀疑,难免引起众人的骚乱,如果镖局散了,我们人少力薄,万一仇家寻上门来,那该怎么办?所以我想召集众人来一次,希望他们相信当家的真的是去西域办事了,你看怎么样?”陆庄听了点头称是,如果这话从韦氏口中说出来,众人会更加相信,这一年来,也有几个分局的镖师和一些镖师的家属前来询问杨威等人的去向,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怀疑。韦氏又交代了一些其它事情,陆庄这才告辞出了门。

        陆羽和那大夫小华佗等人等候在门外已久,陆庄把那小华佗请到厅上,轻声问道:“大夫,夫人的病怎么样了?重不重?”那小华佗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夫人的病恐怕挨不过一个月了,此病乃是忧虑过度、淤血恶疾在体内淤积过久而所致,你们趁早准备后事吧,我现在只是给她开了一些滋补的药,老朽才疏浅薄,已经无能为力了,总管还望见谅。”原来,韦氏见众人许久未归,已经猜到众人遭到了不测,但她是个识大体、顾全大局之人,便在众人面前强装笑脸,但内心是无比的悲伤,她日夜忧虑,寝食无度,疾病日积月累,越积越多,犹如洪水,一但爆发便无法收拾,真是病来如山倒。

        陆庄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便道:“有劳大夫了。”那小华佗喝了一会儿茶便告辞了。第二天,陆庄便飞鸽传书召集众人到镖局来,众人知道韦氏病危,个个星夜兼程赶到北京来,不几天,众人便齐聚北京城,探望韦氏的病情。韦氏便对众人宣布杨威是替朝廷去西域秘密办事,希望众人齐心协力扶持杨聪,等待总镖头等人归来。众人已经知道韦氏将不久于人世了,而总镖头又漂流在外,一个个悲哀不已,都齐声称是。不几日,那韦氏便含恨离开了人世。众人一个个悲伤不已,镖局停业了七天,个个前来吊唁,可怜的杨聪哭得死去活来,众人更是悲伤不已。

        此时杨聪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小孩了,韦氏去世后,杨聪话也少了,整天闷闷不乐,性格也变得沉默了起来,除了习武之外,便整天与那条狗在一起,甚至晚上也抱着那条狗睡觉,任凭陆庄怎么哄他,他都郁郁寡欢,陆庄又是担心又是心疼。这样又过了几年,杨聪也变成了一个少年了。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陆庄因年纪已大,加上操劳过度,染上风寒竟也病倒了,这一病竟也爬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不久也将离开了人世,临死前便把陆庄、杨聪两人叫到床前,把杨威等人遇害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两人,希望陆羽把杨聪抚养成人。杨聪经过这几年的打击后,性格也坚强了起来,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后,虽然悲伤不已,也忍住了悲伤,不久这陆庄也含恨离开了人世。陆庄一死,杨威镖局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陆羽不比陆庄,父子俩简直是天渊之别,陆庄乃忠厚老实之人,办事稳重,对人和蔼,深得众人的拥护。而这陆羽乃奸诈之人,陆庄和韦氏在时,他装成一副老实听话的模样,逐渐取得了两人的信任,陆庄一死,他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后,便在心中有了坏主意,想霸占整个镖局。他执掌了镖局的业务后,早已把父亲的千叮万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欺杨聪年幼,只把杨聪当做自己赚钱的摇钱树,把镖局里里外外的人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再也不理杨聪了,只把他当成一条狗来喂养。杨聪每天除了吃饭之外,便闲聊无事,被关在后花园中,他每天除了自己习武外,便与那条狗在一起。

        那陆羽对外积极承揽生意,想聚敛财富,一改陆庄以前的做法,结果连连丢了几次镖,加上他对众人趾高气扬,经常漫骂众镖师,不到一年时间,镖局人心涣散,便四分五裂了,众人纷纷离开了镖局自谋生路。这镖局一解散,杨聪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便成了多余的人了,那陆羽夫妇便把镖局各处的房产变卖,把银子放入了自己的腰包,他们霸占了镖局的所有财产,却把杨聪当做佣人看待,呼来唤去,百般刁难,让他吃残羹冷炙,稍有不满便动手打骂。可怜的杨聪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被陆羽夫妇关在后院里,整天只与那条狗为伴,陆庄和韦氏也许做梦也没想到杨聪会遭受如此虐待。杨聪就这样在镖局里呆了半年多,他再也忍不住那陆庄夫妇的虐待了,一天半夜里,他趁着陆羽夫妇和其他人熟睡之际,牵着那条牧羊犬悄悄地打开后门,溜出了镖局,天刚亮他便出了城往南逃去,如一只失群的孤雁,一路上慌慌张张,竟不择道路。

        杨聪一路逃跑,见道路越来越荒,竟很少碰见行人,他见陆庄没有追来,才松了口气。那陆羽夫妇清早起床,没发现杨聪的身影,便追问下人,才知道杨聪昨晚下半夜起来撒尿便不见,陆羽夫妇见杨聪逃走了,也正合他们本意,可以独霸镖局的财产,便不再理会杨聪的死活了,竟逍遥地享起了福来。却说杨聪逃出了北京城,便不知道该往何处。这时韦天霸夫妇已经去世多年,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已远嫁到南方的广州城里,杨聪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只得一路往南漫无目标的往前走。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逃脱出陆羽夫妇的魔掌,不再受到陆羽夫妇的任意欺辱,因此他心里此时只知道尽快离开北京城,生怕那陆羽派人追来,他直到见离北京城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