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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在他身后的安全人员立刻发觉可能有一个女人在那里,于是打开了录音机:

            “……蓝色,蓝色和绿色,直到你看见伤口。噢,我的姑娘,我的美人,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我告诉你,姑娘,事情已经结束了……性感的眼睛,请看着我,让我看见你现在还活着!伟大的女皇,我的心肝,我的姑娘,我救活了你吗?……噢,真可怕,混沌世界的孩子,穿着绿色的裙袍,在蓝色和金色的光照耀下……一个抛出的旋转的生活之球在空中……我拯救了你吗?”

            到最后一段旅途时,他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可能欺骗了我,你知道,”他对政府人员说,仿佛在透露一个机密,“你们当然也要对此有所准备。我了解她!”他神秘兮兮地格格笑道,“她可不简单,会把你的心剜出来——”

            过了旧金山后他高兴起来了,“水獭会回到那里的,你们不明白吗?我能肯定这一点。那条路堤不会长久,那里将会重新出现一个海湾。”

            在汉密尔顿空军机场他们把他放上了担架。飞机起飞后他很快失去了知觉。在昏迷之前,他仍坚持要把最后一点鸟食撒向田野。

            “你们知道,鸟类是热血动物,”他诚恳地向把他铐在担架上的特工说。接着艾恩微笑着陷入了迟钝状态。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天里,他基本上停留在这个状态中。当然到那时候,没有人会真的在乎。

            两个政府人员在完成了对鸟食和清喉喷雾剂的化学分析后,很快就死亡了。在肯尼迪机场的女人才刚刚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们放在他床上的录音机一直工作着,可是如果有人把它回放一下,录下来的不过是一些含糊不清的呓语,“嘉伊娅·格罗里亚特里克”,他低吟着,“嘉伊娅姑娘,女皇……”他时而得意万分,时而痛苦之极,“我们的生命,你们的死亡!”他叫喊道,“我们的死亡也就是你们的死亡,没有必要那样,没有必要!”

            在另一些时候他在愤愤不平,“你对恐龙做了些什么?”他质问道,“它们惹你了吗?你把它们怎么啦?无情。你太无情了!这次你也到头了,我的姑娘,”他咆哮道。接着他哭了,抚摸着床单,抽泣着。

            只是到最后,他口干舌燥地躺在污秽中时,他的说话突然连贯起来了。他以一个夏日野餐爱好者的轻松明亮的声音愉快地对着录音机发问:

            “你从来没有想到过熊吗?它们有那么多……奇怪它们却不再来了。你尽力拯救过它们吗,姑娘?”

            接着,他的完全嘶哑的喉咙发出一阵格格声,过了一会,死了。

                (白锡嘉  译)

        激进的敏感性

          

            新浪潮科幻小说之所以摆脱坎贝尔传统,不仅由于主题和写作技巧迥异,而且因为前者对人类、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以及人类的政治布局持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这种态度是一系列政治事件的反应,例如共产党人在中国上台执政,苏联上升为超级核大国和太空探索的老大哥,苏军镇压匈牙利暴乱,纳赛尔将苏伊听运河收归国有,美国卷入越南战争,美国的民权之争以及世界性的校园骚乱。罗伯特·西尔弗伯格在为加德纳·多索伊斯的一部短篇小说集作序时提及部分这种改变了的态度,称之为“60年代激进的敏感性和这样一种意识,即从内心较深处去观察,美国20世纪的生活不见得就像电视、郊区居民、大众宣传媒介、官场人听眼中所见的那么好得一塌糊涂”。

            多索伊斯(1947-  )出生于马萨诸塞州撒冷镇,目前居住在费城。他在60年代十几岁的时候就崭露头角,第一篇故事《愚蠢的人》发表于1966年9月号的《假如》杂志。其后,他在军队中服役三年,赴德国纽伦堡担任随军记者。1969年退役后重操笔墨生涯。他专职投入写作,表现出非凡的信心和勇气。这意味着几年没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只能打些零工,例如为几家科幻杂志和出版商校阅初样。他也编辑了几部科幻故事集,1976年接管《年度最佳科幻故事集》的编辑工作,该书由达顿出版公司出版。1986年,多索伊斯接任《艾萨克·阿西莫夫科幻小说杂志》主编,经常获雨果最佳编辑奖。

            多索伊斯写作速度缓慢,迄今只创作了二三十个短篇,两部长篇小说,其中一部与乔治·亚历克·埃芬格合作,题为《蓝色噩梦》(1975),另一部题为《陌生人》(1978)。他的短篇故事已经刊载于《花花公子》、《屋檐》杂志和《包罗万象》,此外也散见于通常的科幻杂志和原著故事集,尤其是《新维度》、《宇宙》和《轨迹》。他的故事经常被提名参与评奖;六篇列入星云奖的最后参评作品,四篇列入雨果奖的最后参评作品,两篇列入木星奖的最后参评作品。他的短篇小说已收编于《看得见的人》(1977)和《大地之梦:加德纳·多索伊斯最佳短篇小说集》。

            《科幻小说百科全书》称多索伊斯是“晚近美国新浪潮中颇为知名的人物”。但是多索伊斯对新浪潮的态度和志向不以为然。1973年在首都华盛顿的一次科幻小说大会上,多索伊斯谈到60年代后期的实验小说,他说,“新浪潮令人厌恶,他们炮制的故事无异于充斥着先锋派主流季刊和小杂志的故事……所谓新浪潮作家之中最为极端的分子已经抛弃了理性的思路,亦即抛弃了科幻文学样式哲理传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从而贬损了作品的声誉。”

            另一方面,多索伊斯指出,“旧浪潮已经败坏,他们年复一年继续写着老一套的货色,炮制老一套的情节,如同兜售按码论价的匹头,不着边际地描绘有名无实的人物,津津乐道了无新意的思想观念……他们笔下的星系是一种干巴巴毫无生气的地方,甚至不如地球这么生动有趣,这就理所当然使我们感到在星系上已经再也没有神奇感可言。他们已经抛弃了非理性的、幻想的思路,亦即抛弃了科幻文学样式哲理传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从而贬损了作品的声誉。”

            多索伊斯提倡一种综合法,主张故事“应当保持梦想和非理性的内在力量,但应力图依据已知的和传统的概念来分析这种力量”。

            《暗无天日的地方》原先发表于《轨迹》第六集(1970),是作者对综合法的一次尝试;故事似乎既晦涩难懂又清晰明朗。标题显然源自迪伦·托马斯的诗篇《死亡将失去权势》中的诗句“亮光穿透暗无天日的地方”,不过作者并未提及标题的出处,此标题与托马斯的情感似乎也风马牛不相及。

            故事晦涩难懂,因为情境未曾得到解释。读者必须从主人公鲁宾逊的行为和回忆中探索正在发生的事件。读者可以借助资料得出自己的结论,这些资料呈现在叙述的过程中,仿佛是专为经历过其中几年的某个人写的。

            故事清晰明朗,因为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写得细致入微,从一个警察吐口水把靴子擦得亮光闪闪到一个警官折腾着用一只手翻开一本旅行管理签证粘糊糊的纸页。确实,尽管情境和动机因素都晦涩难懂,但是支撑这一故事的是细节和活力,作者用细节想象事件,用活力描写这些事件。语言活泼、生动、富有感染力。在开头两个句子里,读者见到“乌黑的荒原”,“不顾死活”,“精疲力竭”,“衰败的”,“倾颓的”,“惶恐不安的”,“窥探”和“关得严严实实的”。暗喻和明喻加强了描写的效果,使事件的平面图扩展为三维立体空间:“潮水般皱巴巴的废报纸和肮脏的糖果纸”,“像浪涛一般衣衫褴褛的难民潮”,“油腻腻的,漂着斑斑驳驳的浮渣,活像一块破破烂烂的灰色地毯”。

            关于故事的主题,亦即不久将来所发生的一场极限的种族战争,故事似乎有意采取不偏不倚的态度:“调动及地区管理”小组的所作所为野蛮残忍,令人发指,但是在这一现象的背后显然隐匿着同样的兽性和杀戮、纵火和劫掠。科幻小说作家不是先知,他们也不关注自己设定的景象是否准确无误,然而这些设定在不久将来的故事从它们所体现的冲突的现实意义中汲取力量。多索伊斯曾经写道,“我是在1968年末写这篇故事的,那时我认为种族战争不仅是可能的,而且说不定是在所难免的。后来……似乎(这一篇故事对未来的预测)已经过时了,陈腐了。现在……我再也吃不准这篇故事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显得过时了。”

        《暗无天日的地方》[美]  加德纳·多索伊斯  著

          

            鲁搴逊开车已经近乎两天了,穿过宾夕法尼亚,继而穿过新泽西乌黑的荒原,不顾死活地驱车赶路。由于精疲力竭,他曾经在一个衰败的海滨小城镇歇了下来,但见到处是倾颓的隔板建筑,关得严严实实的百叶窗里一张张苍白的面孔惶恐不安地窥探着外面的动静。他慢慢地走过一条条空荡荡的街道,街上飘荡着潮水般皱巴巴的废报纸和肮脏的糖果纸,在凛冽的海风中盘旋飞舞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城镇的边缘他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汽车加油站,他锁上门,卷起窗帘,在里面睡觉,望着一个锈蚀的油泵反射的月光,双手紧紧抓住一支修轮胎的铁棒。他梦到一群有腿的鲨鱼,当他从梦中跳将起来逃避鲨鱼锋利牙齿的时候,他的头猛然撞到屋顶,此后他停下来,坐在关闭着的轿车里,眨着眼睛,闷热得大汗淋漓,听着黑暗中的动静。

            在单调的灰白色熹微晨光中,像浪涛一般衣衫褴褛的难民潮涌进城镇,把他卷进去推着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