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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铜面



                                            肆拾捌

        秦非从来没有这样喝醉过,完全不省人事一般。他的酒就放在床边。似乎睡梦中都在喝酒消愁。如此几天,洛教的人并不管他。候管家从窗口看过一次,也只是摇摇头。左寒青建议道:“不如不给他送酒了吧。”

        候管家道:“我跟他打过这么多年交道,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不会醉下去的。”

        秦非是第四天的下午出现在后院的。候管家在和左寒青下棋,很认真地样子。秦非摇晃着走过去,道:“我想见朱日向。”

        “我现在不能带你去见他。”候管家没有抬头,说道,“你知道战斗中的大忌是感情用事,如果朱日向知道他的儿子还没有死,那他的仇恨就会减弱,这样也许我们就斗不过独孤山庄了。”

        “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病,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事情?”

        “因为是元槐他们加入到洛教来我才这些事。”

        秦非摇头道:“其实你一直在欺骗我对不对,洛教根本不是朱日向建的,真正的教主是你对不对?”

        候管家手中的棋没有放下去,他说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如果朱日向是你们的教主,你们为什么不说教主,而直呼名讳。其实朱日向只是个幌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很聪明,但还是错了。”候管家道,“我们之所以不叫教主,正是他严令的。朱日向经过这么多大起大落,早已对这些虚无的东西没有了兴趣。他唯一想的就是仇恨,对独孤家的仇恨。”

        秦非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才愿意带我去见他?”

        候管家道:“这个我早就已经说了,我要你加入洛教,一起对付独孤山庄。”

        “好。”秦非转过身去。

        “我能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见到朱日向吗?”候管家叹口气道,“你不会是再想着为李碧柔报仇吧?”

        秦非苦笑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花飞凤你应该认识吧,她昨天也已经上山了。”

        “花飞凤?她怎么来了?”

        “因为山海派的吴有信和独孤山庄的人掀了她的土匪窝,她要报仇,所以就自然入了我们洛教了。如果你要见她,往左走第七间房就是了。”

        “不用麻烦了,我正要找他呢。”是花飞凤的声音,大嗓门,一点都没有变。

        秦非看到花飞凤的时候心情突然舒畅了许多,难得见到这么豪爽的人。两人一前一后往前厅走。秦非问道:“上次为何不辞而别了?”

        “走惯了,呆不下来。”花飞凤笑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没什么大不了,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罢了。”

        “也不知道是你说的轻巧还是我本身就不如你。”秦非望向前方延绵起伏的山脉。

        花飞凤摇头道:“我要是能有我说的那么看淡世事就不会来这了。上次我走了之后却突然又想见你,前些天听说朱日向到了五峰山,我料定你一定会来,所以也就来了。明明知道你喜欢的是李碧柔,我却还是放不下。早已人老珠黄了。”

        秦非沉默不语。

        “你准备怎么对李碧柔说?她人呢?”

        “我把她托付给了别人,以后最好再也不见面。”秦非突然笑了笑,道,“以后也不会是太长的日子,也许我早已经死了。”

        “不是说独孤山庄有解药吗?你不愿意去抢我帮你去。”花飞凤叹道,“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你死吧。”

        “用不着了,也许我跟我娘一样这样死去挺好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见到你的时候总会安心吗?”

        “为什么?”

        “因为我总感觉你像我娘,什么事情都愿意说出来,面对你,我也可以说出我心里的不快,一点顾忌都没有。”

        “我有这么老吗?”花飞凤笑了笑,说道,“那李碧柔呢?”

        “她从小就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她永远生活在囚笼里。”

        “可是你还是喜欢她不是吗?这就够了。”

        突然秦非按紧了胸口,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他的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弯着腰,脸已经痛苦得变了形。

        “你怎么了?”花飞凤急了,喊道,“快来人,快来人。”

        院落里的人听到喊声都走了出来。元槐走近秦非,他点了他几处穴道。秦非这才松弛下来。元槐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吃过一点解药了?”

        秦非道:“独孤傲然前些天在酒里给我放了一点。”

        “怪不得。”元槐叹了口气。

        “有什么不对吗?”花飞凤问道。

        元槐点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冰魂破的解药吃一点并没有好处,反而会激发冰魂破的毒性,不是个好兆头。”

        “那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回其他的解药。”

        肆拾玖

        李碧柔和铜面人已经进了扬州城。比起往日的繁华,扬州城现在算是千疮百孔。这里的钱庄,米店,客栈以前大部分都是由独孤山庄和洛教控制,现在两边争斗起来,很多地方都不能经营下去,甚至造成了扬州城老百姓的恐慌。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完好的客栈,铜面人让李碧柔住下,自己晚上的时候去独孤山庄拿解药。

        “你真的能从独孤山庄拿到治病的药吗?”李碧柔还是有些担心。

        铜面人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们而死。”李碧柔淡然道。

        “如果是让你去死呢?为了秦非。”铜面人仰头道,“你愿意吗?”

        李碧柔坚定道:“我愿意。”

        “即使他抛弃你你也无怨无悔吗?你难道不恨他?”

        “他没有抛弃我,他也不会抛弃我的。”李碧柔摇头道,“你不了解他的。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冷漠,无论他受着怎样的折磨,他都会别人的痛苦放在前面。”

        铜面人良久没有说话。

        李碧柔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铜面人站起来说道:“你好好休息吧,等我拿到药也许我就会告诉你。”

        当天夜里春雷大作,屋内一亮一暗,紧接着就是大雨倾盆。李碧柔有些心神不宁,她打开窗户朝外望去,偶尔在闪电的时候能看到街头将衣服顶在头上乱窜躲雨的路人。李碧柔的心像是被握紧了一般。他为什么要替他们冒这个险呢?如果他死了,也许她会愧疚一辈子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难道……

        李碧柔不敢多想下去,因为那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雨还在下,风吹来都洒进屋内了。李碧柔将窗户关上,想了想却又打开了。她记得去年秦非就是从窗户跳进来的。他受了很重的伤。然后他拉着她离开。一起患难,一起面对生死。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呢?

        李碧柔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窗外。雨水将屋内的地面都打湿了。灯火在眼前摇曳着,怎么也不灭。

        这个时候有人重重地敲着门。

        “谁?”

        “是我。”沙哑低沉的声音一听就是铜面人回来了。

        李碧柔急忙把门打开。铜面人走进来,全身都湿透了。他从长袍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李碧柔,说道:“你赶紧拿着药去五峰山找秦非。”

        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奔到客栈的。

        “你……你没事吧。”李碧柔不忍心现在离开。

        “我没事。独孤山庄的人估计一会就来了,你千万不要出去。”铜面人嘱咐道。

        李碧柔问道:“那你怎么办?”

        铜面人道:“你放心吧,只要我出去他们就不会找到你的。”

        “不行,我不能因为我们而让你去死。”李碧柔摇头道。

        铜面人苦笑道:“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一直这样优柔寡断。你不用管我了,我不会死的,他们一定不会杀我。”

        “你到底是谁?”李碧柔的声音发抖起来。

        “你真的想知道?”

        李碧柔惊恐地抬起头,说道:“你……你是独孤杨?”

        铜面人点了点头,道:“你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伯父说你已经死了。”李碧柔还是不敢相信,她说道,“我一直在怀疑。你的脸是不是因为烧伤了才戴着面具的,你的声音是不是因为烟火呛成这样的?”

        “没错。”独孤杨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其实并没有烧死,我爹将我救了出来。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我就不辞而别了。我爹肯定是很生气,所以才对外面说我已经死了。”

        “你什么都知道了?”李碧柔一下子反而接受不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们?”

        “你既然已经选择了他,那我还有什么办法?”独孤杨道,“你走吧。我爹不会为难我的。”

        李碧柔站在那里忘记了言语。独孤杨为她所做的已经让她无法承受,他给的爱太无私,而她选择的却是秦非。

        客栈外面忽然响起了很杂的脚步声,独孤山庄的人已经来了。独孤杨将李碧柔领到里屋,说道:“你千万不要出来直到我离开。希望以后我们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李碧柔点了点头,道:“我会一直记得你的,谢谢你。”

        独孤杨当即转身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独孤傲然带着人闯进了客栈,独孤杨一跃而下。

        “爹。”他站在独孤傲然前面依然不敢多说话。

        独孤傲然闭上眼睛。独孤杨能看到他多了许多的白发和皱纹,人也憔悴了许多。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让独孤傲然有些心力憔悴。而作为儿子,他却不能为父亲分担。

        “爹,我……对不起。”独孤杨突然很难过。

        独孤傲然拍了拍独孤杨的肩膀,道:“以前的事都不要提了,跟我回去。你娘,柳儿,还有我和独孤山庄现在都需要你。”

        独孤杨重重地点头。他很奇怪父亲没有问他解药的事情,也许父亲还没有发现,他只看到有人从养生院里逃出所以才追上来的吧。不过也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所有的人都撤出了客栈。那些被莫名吵醒的房客都是敢怒不敢言,看到人走来才小声地骂上几句。李碧柔坐在屋内,她讨厌那些骂声。那个曾经一袭白衣的英俊少年再也回不来了,他会带着他的面具还有那沙哑的声音过此一生。李碧柔几乎要哭出声来了,她无法想像这一切将会是什么样子,而她又该怎样去面对。

        闷雷滚过,大雨依然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