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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番外:仲年(3)


  医生走后,纪仲年下床,独自走出这个房间,一个人在屋里到处走走。
  这个房间在别墅三楼,他下到二楼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很大的主卧,奇怪自己明明是屋主,为什么没有住进这个宽敞明亮的大房间。
  纪仲年一个人走进去,房间里因为没有开暖气而格外的冷,细碎的尘埃在散开的光线下沉浮。
  雪花与冷风一起击打窗户,发出“怦怦怦”的声音,幸好这玻璃够坚硬,所以承受住了北风的袭击。
  他看着这扇窗,发了会儿愣。
  记忆里,好像这扇窗户玻璃是曾碎过的,但是因为某个人,又重新加固过一遍。
  毫无预兆地,纪仲年脑中便冒出一个稍纵即逝的想法——
  这里面……似乎有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应该是他和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现在又去了哪里?
  纪仲年稍稍地回忆了一下,脑筋很痛,就算了。
  明明记忆里一片空白,但当他看见那张有两个枕头的床时,还是莫名感觉到一种失去宝贵物品的淡淡的哀伤。
  可是,哀伤的来源是什么,脑袋疼痛的原因又是什么?却没有人告诉他。
  是不是有人来过这里又走了?
  纪仲年跟董叔说了一声,说自己今晚在这个房间睡。
  董叔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老态龙钟地轻叹一声,便叫了几个下人来,把这间主卧收拾了一下、打扫干净。
  晚上,纪仲年独自躺在这张大床上,下意识地睡在了靠左的一边。
  床的右边,他留出了似乎足够一个人睡的位置,空荡荡冷冰冰。
  不是故意留的,就只是这么做了,他甚至想不出个要这么做的缘由来,就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夜幕颜色很深,房间里关了灯,就全是漆黑一片。
  纪仲年缓缓闭上眼睛,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矛盾,像是很眷恋这个房间,又抗拒来到这个房间,实在很不对劲。
  躺了许久,竟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大概是下午的时候睡得久了。
  他掀开薄薄的眼皮,侧头望去,透过窗外正好能看见外面的月亮,还有被月光照出一丝冷白的窗帘。
  他不禁又想,是不是原本有个睡在自己旁边的人,该是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应该问一问董叔,或者明早问魏平也行。
  直至后半夜,月光被笼罩而来的云雾遮住,房间中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纪仲年终于睡过去了。
  他沉沉地陷在一个噩梦里,这个梦他经常会做。
  无尽的哀伤把他裹得像一条溺死的鱼,眼前是一团灰色的雾气,笼罩着一个朦朦胧胧触不到的人影,但是与他有些距离。
  “你等一等。”纪仲年走过去。
  人影不理他,那似乎是一个任性的人,自己朝着远处越走越远,丝毫不听纪仲年的呼唤,也不回过头来。
  “等一等......”
  纪二少心气向来傲惯了,不过此时却放下身段,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偏执,一心想追上去,想抓住那个人影,仿佛抓不住就会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直到他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个名字:“林斯,你等一等我!”
  ......林斯?
  再醒来时,已经晴朗明媚的白昼,窗外的月光已被天公换成了日光。
  纪仲年渐渐脱离梦境,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雪白的床单被套,雅静整洁的摆设,微微晃动的轻纱窗帘。
  这里......是哪里?
  像往常一百多个日夜那样,醒来后,纪仲年的记忆像被清空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不起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空空荡荡,缺了点东西。
  连昨晚做过的梦都忘了,就是有点头疼。
  经管家董叔的指引,医生今天来到了主卧给纪仲年会诊,魏平来到了这间主卧里,像往常那样给纪仲年汇报集团情况和工作进展。
  医生拿着一个黑皮的记录本,问:“纪先生,您今天感觉怎样?”
  纪仲年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他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下意识般,他侧头去看旁边那个空出来的床位,手不觉地抚摸这个位置。他找不出答案,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经医生告知,他才得知自己患了精神类的疾病,“应激障碍?间歇性失忆......”他看着医生记录本上的文字喃喃道。
  医生给他解释,他却没怎么听进去,只是想着些无来由的思绪。
  为什么一个人睡却不睡中间?右边这位置是不是要留给某个人?
  某个人,谁。
  纪仲年脑子里突兀地出现了这个念头,不知源头,不知缘由,只是这样轻轻地冒了出来。
  这个念头竟让他感到莫名的哀伤,很浅很淡,就像一阵风,追溯不了它从何而来。
  “纪先生,”医生见到他眼睛里的陌然,知道他的失忆症又发作了,便主动开口道,“我是您的精神治疗师。”
  纪仲年茫然地看着他。心知这不是梦里的那个人。
  “您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问他。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以前的事。”纪仲年若有所思道,“好像还有以前的人。”
  他顿了顿,转问魏平:“今天几号了?”
  “纪总,今天是十二月四号。”
  魏平笔直地站在纪仲年的床边,面无波澜地与之对话,告诉他今天的日期。但是纪仲年看上去比他还要没表情,眸色淡淡,毫无波动地放空,就像没有风吹的湖面。
  “公司有没有重要的事?”
  “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下周有个董事会,我已经帮您告知不会去了,会议记录我会及时汇报给您。”
  “嗯。”
  医生循例给纪仲年做了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纪仲年挺着腰身,让医生把听诊器放在他的心脏上,听到很平缓很平缓的声音。
  纪仲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魏平闲聊,“这间房除了我,以前还有谁住过?”
  魏平答:“林先生,林斯。”
  医生在听诊器里听见了又沉又重的一声心跳,就像一块巨石掉进了很深很深的湖里。
  “谁?”纪仲年侧过头来。
  “纪总,那个人是林斯,他是您......您以前的爱人。”
  之后的十多分钟里,魏平第一百九十八次告诉纪仲年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事,纪仲年面露错愕地听着,只觉这种荒诞的故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直到魏平跟他说完,他脸上除了诧异,仿佛也没其它特别起伏的表情。
  想了片刻,他淡淡地,后知后觉地跟旁边的医生道:“原来,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您会记起的,纪先生。我会尽力帮助您。”医生这么说道。
  纪仲年便没再说话了,手掌移了移,覆在床右侧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上。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只是总觉得,自己身边该有个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