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仲年看着细心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林斯问,“你对谁都这么好?”
“嗯?”林斯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我发现,你对我很好。”纪仲年直白地说。
林斯动作一顿,细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
正是因为感受到林斯对自己的好,所以纪仲年更加不解——
明明林斯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甚至算得上是两个陌生人,但林斯那些不经意的眼神和举动,却显得他们似乎以前认识,像是朋友,兄弟,或是更亲密的关系。
然而他也看得出来,林斯平时分明在掩饰自己,佯装冷淡,故作漠不关心,甚至刻意用一种疏离的态度对待他。究竟是为什么?
纪仲年疑心起,问林斯:“我们以前认识?有过交集?”
虽然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一个叫林斯的人。而他也不可能会跟一个贫民窟里的小市民有过什么来往。
林斯将头垂得更低,继续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不说话。
他这副假装听不见的样子实在很可疑,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纪仲年深黑色的双眸动了动,“问你话呢。”
“没有,”林斯摇了摇头。
他的态度确实很冷漠,但是不知为什么,纪仲年从那垂下的头颅中,感受到了这个人深含的落寞和隐晦。
他不知这种感受从何而来,但就是能清楚地感知到,仿佛他们以前真的相识,并且是很了解对方的程度,乃至于凭着对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猜出对方的情绪和想法。
纪仲年挑了挑眉峰,“那你为什么——”
“你、你就当我是有目的吧,你是个有身份有地位还特有钱的人,身边对你有目的的人不少吧?也不差我一个。”
“你的目的是只图钱?”
“嗯,不然呢,”林斯随口一说,将纱布在他的手指上扎出一个小小的结,“难不成还图你人?”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此时林斯随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话,纪仲年却听得蹙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纪仲年以复杂的眼神看着林斯,欲言又止。
“是不是什么?”
“算了。”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作为一个直男,这种话纪仲年真的问不出口。
但是他绝对是合理怀疑的,因为这个林斯看上去不像正经人,像个藏只秘密的小老鼠。明明一直对他这个陌生男人好,却又要假装和掩饰。
听说同性恋都不太敢向别人袒露自己的性取向,只能将这种超出常理的心思藏起来,林斯的表现就很符合这种倾向……
想着想着,纪仲年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夜晚,窗外偶尔传来火车驶过的轰鸣声,还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因为地方空间有限,他们依旧被迫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但是彼此又隔得很远,之间有条无形的三八线。
主要是因为林斯,他每次都是用后背对着纪仲年,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睡在床边,生怕与纪仲年触碰到。
哪怕半夜迷迷糊糊睡去了纪仲年怀里来,他一旦醒了,也会立马惊慌地后退。
纪仲年本是个不会多想的直男,但对方排斥得这么明显,他不得不多心,甚至怀疑自己被对方当成是有企图的人。
——俩男的会这么避忌吗?
他没忍住问:“我又不是变态,你离那么远干什么?”
“......”
林斯心说,我是变态,我是变态得了吧?
我每时每刻都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叫嚣着要疯狂爱恋你的神经。
黑暗之中,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尴尬,纪仲年心里有些不舒服。
林斯这人如此阴晴不定,时而对他淡漠疏离,时而又表现出至深至浓的关心,令他摸不清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更何况,又不是他对这个变态有意思,明明就是这个变态对他有意思。
“你身边的人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神经兮兮的?”纪仲年问他。
林斯:“没有。”
纪仲年听罢,想嘲讽他一句,不料林斯又道:“我身边没有人,一直都是我一个,没谁对我说话。”
林斯没父母,没朋友,他孤身一人,从来没有可以跟他说说笑笑的人。
纪仲年没再说话,合上了眼睛。
翌日,纪仲年是在一片迷糊的意识中醒来的,他将眼睛缓缓睁开时,便感到额头有些痒。
一张近到不能再近的脸……就摆在他眼前。
林斯的小脸盆清透白皙,犹如剥壳鸡蛋,又长又卷的睫毛盖在眼睑上,带着清晨的惺忪睡意。
他依旧在沉睡当中,两条手臂缠绕着纪仲年的腰腹。因为靠得近,他柔软的发梢恰好散在纪仲年的颈脖上,弄得他的皮肤有点痒。
按常理来说,纪仲年向来抗拒和同性有亲密接触,所以他应该立即把林斯一脚踢下床才对,可此时此刻,常理似乎消失了。
在纪仲年半分苏醒的眼里,这样的林斯竟有点魅力,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动的气质。
害得恐同者一时竟忘了恐同,还条件反射地咽了咽喉咙里自动分泌的唾液,并且男人都会有的“早上升旗”现象在此刻显得特别严重。
“罪魁祸首”还发出了含糊又软糯的一声呓语。
纪仲年:“......”
笔直多年,他头一回怀疑自己的倾向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困在这里太久没碰女人了,所以才会连看见一个男的都觉得眉清目秀,还觉得......欲望升腾??
纪仲年为自己的反常而惊得一抖,这动静不小,把他怀里熟睡的林斯吵醒了。
林斯懵懵睁眼,脑子还处在睡眠状态,没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片光洁结实的胸膛,他微微抬头再看,见是他的纪仲年,下意识地凑近去,朝那瓣近在咫尺的薄唇吻了一下。
而后便将头扎了回去,继续睡。
纪仲年:“......”
发生了什么......?!
唇上微妙的触感稍纵即逝,带来的杀伤力却堪比爆开的原子弹,被亲了一下的纪仲年当即石化,整个人像雕像一样僵硬住。
唯独他俊朗的面容上看得见变化——逐渐由浅红变为深红。
“你、你......喂!”他抓住林斯的肩膀摇了摇。
林斯刚陷入浅眠状态,在纪仲年这番粗蛮的摇晃下,他彻底睡不着了,秀气的眉头轻蹙着,蓦然将眼睛睁开来。
他刚想埋怨爱人两句,方才所做的糊涂事就瞬间涌进了脑子里......啊,刚才做什么来着?
林斯:“......”
二人对视,无语凝噎。
纪仲年黑着脸,先开的口:“你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
林斯哑言,忽然用足十成十的力气将纪仲年一把推开,纪仲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胸口就中了一记。
“我我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斯慌慌张张,鲤鱼打挺般窜起来。
他双手撑住硬邦邦的床垫,屁股迅猛地向后挪动,战术性远离纪仲年。
直至他擦擦擦地挪出了床边,眼看整个人就要往床下掉去,幸得纪仲年眼疾手快捞住了他,把他整个人拽回了床上。
“喂,你小心!”
纪仲年这一下用力过度,把整一只林斯都拉进了怀里,转眼之间,他们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尚存温热的胸膛紧贴住对方,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脏都在剧烈搏动。
事情越来越尴尬了。
“抱歉,不好意思啊,”林斯连忙挣开他的怀抱,像个守身如玉的姑娘一样退开来,拉过被子抱在胸前。
纪仲年看着他这夸张的动静,明显不悦,“……我有这么可怕吗?”
在他眼中,林斯就是个奇葩。
刚刚不还主动亲了他一下?还是嘴对嘴的那种,他被袭吻他都没说什么,对方的反应倒还挺大?
纪仲年沉吟片刻,凝重开口:“你还没给我个解释。”
“我......”林斯不敢看他。
纪仲年两边耳朵发烫,“你刚刚,亲了我。”
作者有话说:
这一世是会纪仲年先开始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