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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总是喜欢一个人强撑着,可你似乎忘了,你并不是神,你只是一个凡人。”
        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李照的模样。
        是李照。
        又不是李照。
        她眼里的阳光灿烂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度让李照有些恍惚,恍惚到想扑入她的怀抱。
        “姐姐加油哦,我等着看姐姐泽被世人,做那至高无上的圣人。”像是玩笑一般,她俯身在李照的颈窝边蹭了蹭,说话时的热气扑在李照的耳边,惹得李照不禁打了个激灵。
        梦转眼间就醒了。
        随之散去的,还有困扰着李照的混沌。
        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后,李照掀开被子起身,脚下动作有些踉跄,但不影响她一路走到门口,顺顺利利地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屋外星子三两点,无月,微风拂面。
        “呀,您醒了!”
        院子里一个正在扫洒的小姑娘见李照出来,忙丢了手里的扫帚,一溜小跑过来搀扶着李照,嘴里喊道:“快来人,神女娘娘醒了。”
        “可别叫我神女了。”李照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扭头望着小姑娘头顶的发旋,说:“叫我姐姐吧,如何?”
        小姑娘可不敢,忙摆着手,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是神仙娘娘,我,我我……”
        我到最后,小姑娘那嗓子眼里的话也没挤出来。
        外头的人听到小姑娘的喊声后,赶紧跑进来,三两个簇拥着李照,有的在劝她回去休息,有的是问她有什么需求,总之都是一脸崇敬的模样。
        “我不用你们照顾。”李照说着摆了摆手。走了几步之后,她脚下利索多了,不用人扶着,也能健步如飞。
        “呀,您得躺着呢。”小丫头尖着嗓子去阻拦李照。
        李照昂头看了一眼外面,尔后垂眸对小姑娘说道:“乖,小丫头,我得出去看看我的朋友,他为了淅源,也付出了很多,我不能让他此时此刻躺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最差的可能是,柳名刀受了伤,没能在淅源获胜的时候及时回来。
        “我跟您一起。”徐坊在这个时候跨门而入,他单手握着自己的佩剑走近,之后拂开众人,朝李照一礼,说:“阮将军去的是西城门,正面战场上,我可以带您去西南边搜一搜,那边是敌军首领营帐驻扎的地方……”
        早在一开始淅源打败了那群攻城的敌人时,徐坊就已经带人冲击了敌方的营帐,将对面营区里里外外地搜寻了一遍。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一支军队不可能没有首领,然而徐坊在一处看上去的确应该是首领营帐的帐篷里,找到的却只有一些人存在过的蛛丝马迹,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或是寻到什么人的去向。

433  营帐
        领着李照走到自己曾经搜寻过的营帐处后,徐坊回身禀道:“之前打赢之后,属下立马领人搜查了敌军的营帐,并没有发现其首领的踪影,也没有发现柳将军的痕迹,想来……柳将军很有可能是将其抓住或者将其带离了营地。”
        往常,他鲜少有如此靠近李照的机会,也就更别说这么面对面的说话了。眼下真面对面了,徐坊有些紧张,说完话了赶忙转过身去,抿着唇,稍有踌躇,似乎是担心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李照没察觉徐坊的紧张,她越过他,抬手撩开营帐的帘子,曼步进去,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说道:“有劳徐坊将军你有这个心了。”
        德胜军里的大小的正副将军,李照都认识,也能轻车熟路地念出姓名和个人嗜好。倒不是说她想要掌控人家,只是这样一来,不管什么时候遇到谁,她总能很快地表露出亲近,让对方与她相处的时候,感觉到舒适。
        比如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徐坊。
        徐坊是淮州生人,他十九岁的时候,淮州发大水,淹了农田庄稼,也淹了他的家。徐坊的父母因此遭难,留徐坊这个刚考了秀才的书生双眼茫茫地走上了流民之路。
        他是不幸的。
        但同时,他也是幸运的。
        因为在他开始流浪的第二年,李照所创的沁园就以不可抵挡的姿态崛起,其后席卷全国,创下了一个令商界文坛都为之震惊不已的神话,也因此而成为了不少人心中的信仰。
        这时的徐坊是主动进入到沁园的。
        他读书识字,一开始去沁园学堂时,是以先生的身份应征,其后在发现沁园另开设有武堂之后,当即决定了习武修身。
        之后,徐坊勤勤恳恳,才一路从小兵丁升到如今的副将军。
        这一点,不光是李照很欣赏,德胜军里不少将军都十分欣赏他,只待什么时候他能创下一点功业,就将他擢升为将军。
        淅源一战,想来就是个绝佳的机会了。
        李照脑子里转得飞快,眼睛却是半点都没停下。她的目光所及之处虽然被翻得有些乱,但大体上是没有掩盖前人使用过的痕迹。
        主人席位和客人席位上都摆了酒菜。
        其中,主人的酒杯中残留了少部分的酒,而客人的酒杯中是滴酒不剩,这说明在营帐里的人离开之前,他们相谈甚欢,举杯邀饮了的。
        椅子上被坐皱了的长绒毯子上落了几根长发,微黄,并非是纯然的黑色。
        四处没有打斗的痕迹,桌椅虽然少有推移,但看上去只是自然起身离开,并非是强迫挟持。
        后头的徐坊见李照进去了,连忙抬脚跟着进去。
        “你们在淅源一共对峙了几天?”李照走到主人席位上,俯身探手摸了一把那长绒毯子后,扭头问徐坊道。
        徐坊稍稍并腿,拱手垂头着,回答道:“前后一共四天,我们在城中共抓获了十三个谍子,也曾派出过暗探潜入此处和士兵营帐,但并没能摸出敌军首领到底是何方人物。”
        李照一个问题,徐坊就嗅到了她真正要问的。
        而这也是之前徐坊和阮素素等人一直想要探听的事,但可惜的是,不管他们如何运作,最终对这个指挥整支军队的人一无所知。
        不,也不能算是全然一无所知。
        “有一点——”徐坊忽而攥拳捶着掌心,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女人的声音,我手底下有一个探子,唯一一次在最靠近营帐的时候,听到了营帐里头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呵欠声。”
        女人?
        会是叶惜惜吗?
        如此想着,李照端起了主人席位上的那只酒杯,在鼻前一晃,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酒香——
        隔了夜的酒香。
        除此之外,还有点点极容易被忽视的暗暗幽香。
        “还有什么线索吗?”李照放下酒杯,回身问徐坊道。
        徐坊有些苦恼地偏头在想。
        他昔日在沁园时,线索追踪一课是满分,但课堂上的满分并不意味着实际用上时,足够他去解决一切问题,尤其是在这种并不能获取多少信息的时候。知悉这一点并不会让他感到挫败,但在李照面前,他第一次生出了,诸如为什么我不行,这样的念头。
        李照见他愁眉苦脸,遂摆了摆手,说:“没事,知道这一点就很不错了。哦,对了……我听说了,你在淅源做得不错,不仅保护好了周世通,还能带着人守下城池,等回去了,你的评级应该会上一层。”
        说完,李照又绕着营帐走了一圈。
        在打算离开营帐的时候,李照突然发现地上有那么一小片纸张燃烧后的残片,因为被踩踏过很多次,已经被碾到泥里,几乎和泥土混为一体了。
        “这是——”徐坊见李照俯身从泥巴里抠出这么一张纸来,有些惊讶地凑过去,“看上去像是罗纹纸……”
        因为如今糅纸的工艺越来越好,现在还用罗纹纸的人不多了。
        “书籍都被你们带回城里了,是吗?”李照捏着那一角罗纹纸看了看,灰褐色的泥土涂抹之下,隐约有黑色的颗粒物,她眸光一转,对徐坊说道:“将这东西带回去比对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相似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