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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却也没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可做,打开书翻一下,眼睛就想合上,上床睡觉又嫌太早,护士连影子都看不到,于是跑到老林寝室去闲谈。老林还穿着他的那双混合名牌球鞋,鞋和他的脚结合的十分紧密,不留出一点缝隙,似乎是一个整体。“你的鞋子穿了好久了吧,我看着怎么觉得有点奇怪,你有没有换过。”

“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感到有些害怕,刚开始还不想脱鞋子,但是现在想脱也脱不下来了,这双鞋子已经和我的脚合为一体了。我尝试着把鞋子脱下来,使劲往下拽,把脚上的皮肤撕破了流血把鞋面都染红了,但鞋子还是脱不下来,你看。”他把脚抬起来指给我看,他的脚踝处有一圈很厚的疤痕,把袜子都覆盖住了,鞋面有暗红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我的脸部肌肉因为同情或害怕而抽搐了两下,“难道你的脚不痛吗?这鞋子脱不下来,难道你一辈子都穿着这双鞋走路,洗澡,睡觉。这能习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是双名牌鞋,穿着还是很舒服的。总盯着这双鞋,会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到受控制物化的痛苦,但若是不去想这个问题,倒还觉得好受些,哪个人脚上没有一双鞋。”

他穿着那双永远都脱不下来的名牌鞋一跳一跳的出去上网,我就跟着他一起去。网吧是新开张的,人很多,暖气开得太足而机子却太破旧。头发很长又杂乱无章,胡子拉渣,穿着油迹斑斑的松垮外套,拖着一双瘪皮鞋的年轻网管端着一碗盒饭边吃边叫嚷,一副睡眼惺忪又极不耐烦的模样,“个板妈,开机都不会,还在那叫叫叫,几年书都白读了,吃饭你会不会!”开机我也不会,不过我没有叫网管,是老林帮我开的。网络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平台,把黑与白更迅速的混合,或许还会扁化社会的金字塔结构。

一个铺了牛毛毡顶棚的台球室,地上坑坑洼洼,齐腰深的水,人们踩在梅花桩上撞球。老林停下来跟一个女生打招呼。她一身嘻哈装扮,脸上化了妆,头发很多,缠成许多支小辫子,每一支都是很细很长,闪着黑色的光泽,缀着许多发饰。她弯着腰在打台球,胸部和臀部的弧线全展示出来了,身材显得很不错。她的台球技术显然并不怎么样,在洞口的球都打不进,还差点掉下梅花桩,不时的吐一下舌头眨几下眼睛,朝老林做鬼脸。老林指着她对我说:“这就是我提到的麦杜莎。”

她是你女朋友吗?也是我们学校里的学生吗?好象弄的很特别似的,难道是社会女青年。你的问题还真多,还真直接,大男生的怎么也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你倒说是不是,有什么好顾虑的,我又不会把你的私生活刊登在黑板上。刚才你还跟她聊得挺亲密的,还勾肩搭背以为别人没看见啊。怎么说呢,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你在校园里面通常是见不到她的,因为她只在每个月的三十一号才去上课。那么她还真是蛮厉害的,一年才有那么六七天的机会出现。

你可以说她是我女朋友,也可以说不是。她已经有一个男朋友了,好象也是我们学校的,但我无所谓,我跟她十分亲密,什么事情都做过。谈恋爱又不是一定要结婚,不用考虑那么多,大家在一起玩玩不是很开心吗,我还是很喜欢她的。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别人有男朋友了,你还要跟她参合在一起,学校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生。感情的事情全是非理性的,母夜叉孙二娘还有人爱呢!跟你说不清楚,等你真的谈上恋爱了你才可能明白。她就像我脚上的这双鞋一样,和我合为一体了,怎么也分不开。

“那个女生身材真他妈的不错,我要追她。她的头发扎成辫子很有个性很漂亮。”咸鱼指着她翘起的臀部说。

羚羊到了发情期就会心醉神迷,脑子里只有母羚羊,前方的路看不见,所有的目标都可以放弃,所有的危险都可以视而不见。空气中充满着荷尔蒙的味道,公羚羊聚到一起拼杀,卯足了劲用角往对手身上顶,不分出胜负誓不罢休。胜利者才可以获得大量的母羚羊,获得繁殖的权利,这也是它奔跑的目的。它和母羚羊碰碰鼻子,摇摇尾巴,嗅它翘起的臀部,嗅它排泄的浓情鸡尾酒。然后交配繁衍,它生命的意义止于此。它还会奔跑,另一个阶段的奔跑。

灰尘一样的白色颗粒从房顶飘下来,像下雪一样,却不是下雪。不下雪的冬天除了耐睡之外,真是一无是处。那里的冬天向来都不下雪,就是普普通通的萧索模样,并没有变得更萧索,即使是到了圣诞节,也毫无气氛。我收到过几封信,信封不是白色的而是土黄色,字迹也各不相同,里面都夹着贺卡。一点点小小的思念,可以汇集成感动的汹涌潮水,在纯粹精神的怀旧的角落里翻滚。

我翻转一下身体,燥热似乎是好受了一点,脑子里的冬天却也不使身体凉爽,不是冬天的节日他们也就不会寄贺卡给我。信封里面或许是藏着贺卡,普通祝福的贺卡。如果关心变成了做作和固有的格式,那贺卡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所引起的情绪反应失去了原有的效果。

“你为什么不送送贺卡给你喜欢的那个‘麦杜莎’,让她感动,肾上腺素分泌增加。她的头发就会疯狂的跳舞了。”

“我喜欢她的长头发,长长的结成辫子垂下来,可以自由的摆动。你知道,在夕阳下跳舞的毒蛇也是很美丽的,不要带有是非善恶等等主观的看法,仅从自然的角度来看,它们是散发着生命的灵性和光芒的。蛊惑人心的力量,极富创意的非常规的吸引,是阻挡不了的。”老林的眼神在嘶嘶的抖动,就像要发起攻击的爬行类。

“显然你很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就算用上许多放大镜和显微镜。许多东西都是外在的,仅仅是表面的吸引。”

“由外而内的,当然我先看到的是她诱人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她吸引了我。透过她的眼神,我也看到了她的率真,内心的渴求以及困惑。就算再怎么分裂,也无法割断外在与内在的联系。她是一个复杂的整体里面存在的一个复杂的个体,很美的个体。”

坏女孩的坏有她固有的行为方式,以及与这种行为方式相匹配的价值观,仅仅是情绪的释放。会跳舞的标志性的头发是一个符号。很妖娆的背影。

“我要去麦加!”

老林躺在床上大叫道。也许还未从睡梦中清醒,某个情形出现了。巨大的散发着神秘光泽的石块,辉煌的灯塔,汹涌的人们虔诚的拜祭。

神和力量,如是他奋力的朝前跑去,哪怕是黑暗与崎岖,一大片茫然与荆棘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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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雪国

更新时间2011-6-18  17:04:31    字数:3616

灰尘一样的白色颗粒从房顶飘下来,越下越多,淹没了我的脚踝。好大的一场雪。曾经碧绿的树叶和金黄的稻禾都过完了自己的生命旅程,找到了最后的归宿,在冬的银匠到来之前销声匿迹了,光秃秃的树和光秃秃的田野愈发显得凄冷清瑟。

田野里的泥土都翻耕过,卷成了麻花,一长条一长条的,在油锅里炸成黑褐色,一块一块的土渣上还有一寸多长的稻禾的秸秆。一片一片的雪花裹紧了土块,形成一块块高低不平的雪丘,偶尔有一小撮黑褐色的土块从一整片白色的棉被里探出了一个头,出来透气的鼹鼠,昂着警惕的脑袋,暴露出自己褐色的皮毛了。

枯黄的秸秆也有伸出小指头到雪地外的,像是彼此间联络用的信号发生器,谁能知道,秸秆之间传递的信号会是什么样的。秋天的经历故事,发芽时的狂喜和落寞,又或者其他,也许是互相切磋些抵抗寒冷的招数也不一定,它们的信号也许是以磁场的形式传播。

土块之间的雪堆有着柔和的曲线,静止的连绵沙丘,原来的硬线条被剔除。婴儿的皮肤细嫩光滑,柔若无骨,而且很白,白得没有半点瑕疵。他睡在摇篮里,吮吸着自己的小手指头,眯着眼睛。一片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土渣表面的雪粒身上,晶体的镜面反射出多彩的光和色。

硕大的雪片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它看见了树的头顶上的斑痕和叉开的枝条末梢。刚硬伸展的线条,扭曲的铁丝,仿佛一把把尖刀扎向它,它闭上了眼睛,紧贴在树枝迎风的这一面。在黑雕塑上刷了白漆,或者是白色的釉彩。它听见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了,那是几个穿着小棉袄子,花布裤子,戴着毛绒绒的编织帽的小孩,笑起来有酒窝。他们没有什么玩具,雪就是他们最好的玩具,胜过摩托车,胜过能发光的玩具机枪。雪在他眼里美丽而神奇,世界怎么突然变成银白的了,天空白得发亮,雪片就长在树尖那么高,哗哗往下落,云朵的碎末。

天空值得仰望,雪片的根源。雪掩盖了一些小小的障碍,小木桩绊倒了他,很舒服的一摔,天空和大地猛然间晃动,换了一下位置,眼中的世界不同了。天更高,雪粒粘在脸上立刻就化了,湿湿的。

被雪片刷成半白色的树,是那么的高大,高过父亲的肩膀,简直高入云端,想爬到树身上去肯定会很困难,父亲的肩膀倒是经常爬上去过。树龄可能很长了,长得却很细,自己削的铅笔经常会断。不知道树是什么时候落的叶子,变得光秃秃的了。树在冬眠,在休养,积蓄着力量,反衬出白雪的形状,斑驳的树皮里塞满了许多雪粒,变得不那么粗糙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