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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
        突然,那头传来了一声高喝。
        李照与丁酉海互对了一眼,差点就意味喊的是他们自己了。
        结果那头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回答道:“吵什么吵,不认识你爷爷我?挡着道儿了,让一让!叫你家孙爷出来,否则老子今天就掀了你这破寨子。”
        这个声音听在李照耳中,觉得倍感熟悉。
        她反身攀着草垛探头望去,就看到远处优哉游哉地曼步股过来了一个高大汉子,这人越走越近,可不就是本应该在殷州参加大比的沈默月!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难不成他和都崩岭有什么关系?
        他是否知道都崩岭食人为生?
        那拦他的守卫在看清楚脸之后,连忙收了手,躬身说道:“原来是沈先生,失敬失敬,小的这就去喊老大。”
        旁边那三个妇人显然也是认识沈默月的,脸色各异地睨着他,却没上前去寒暄什么。
        沈默月似笑非笑地扫了一圈,用他那看着正气凛然的脸说出了颇有些调笑意味的话来:“郝大姐这是做什么去?浣洗衣服?我这衣服一路跋涉也脏了,郝大姐不如一并替某洗了?”
        方才的自称是爷爷,到了这儿就变成了某。
        李照眯了眯眼睛,看不懂这沈默月到底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郝大姐干笑了一声,朝后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说:“沈先生这衣袍金贵得很,妾身倒是不敢沾手的,免得洗坏了,毁了沈先生的衣袍。”
        闻言,沈默月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郝大姐还是如过去那般逗趣,只是张大哥怕是没福想咯。”
        “什么?!”郝大姐脸色骤变,惊恐地抬眸望他,嘴皮子哆嗦了好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可、可是妾身相公触怒了沈先生?还请沈先生留他一命……妾身……妾身……愿意……”
        她艰难地挤着后面的话,眼泪都涌出来了,却到底是没能说得下去。
        沈默月稍稍躬身,手里捏着不知什么时候逃出来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柔声说道:“郝大姐这话说得生分了,某岂会对张大哥做什么?只是这来的路上,不巧看到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此时怕是已经魂归九泉了。”
        这一席话落在郝大姐的耳朵里,便令她如被雷击,整个人怔忡了一会儿后,摇摇欲坠地朝后歪倒了去。
        旁边两个妇人战战兢兢地将她扶住,却是连抬眸去看沈默月的勇气都没有。
        李照听了一通的壁脚之后,只能得出一个比较惊世骇俗的论点来——
        这沈默月居然好人妻?!

379  先帝遗诏
        沈默月好不好人妻和李照没什么关系,但接下来他说的话,却是与李照有关系了。
        就见那沈默月眉梢一挑,眼角余光时来时去地瞟了一眼李照与丁酉海藏身的草垛,说道:“而且,某却是知道这谋害了张大哥的。”
        山门口正说着,后头半山腰上阔步走下来一个人,青衫玉冠,眉目端正,颇有一种文雅儒士的风范。
        “哟,孙爷倒是来得快。”沈默月收敛了面上的调笑,转头看着那人打一拱手。他嘴里喊着孙爷,手上也的确是行了礼,但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尊敬。
        这位姓孙的孙爷,便是都崩岭的大当家孙翊青。
        当年孙翊青赴京赶考落榜,心觉无言面对家乡父老,便决定改走陇右道,打算与行商一道去关外赚点钱。
        岂料,钱没赚到,反倒是被劫匪给劫了。
        当时盘踞在都崩岭上的是一伙流寇。他们在劫了商队之后,本是要将东西抢了,人给做了,却不曾想,这刀砍到最后那个文弱书生时,书生却口口声声要留下来给他们做军师。
        也得亏孙翊青虽然没考中,但嘴皮子功夫不错,三两下便哄得当时流寇头子将他奉为了座上宾。
        说来也是奇怪,这孙翊青到了流寇群里头,混得倒开,一点儿也没有书生那仁义礼信的影儿,打家劫舍的法子层出不穷,一度让流寇们是捞了几票大的。
        孙翊青凭此得了流寇们的信任,彻底在流寇群里站稳了脚,此后更是迎娶了流寇头子的女儿,带着弟兄们在都崩岭彻底安营扎寨,做了山匪。
        比孙翊青如此适应劫匪生活更奇怪的是,孙翊青成婚的第二年,他岳父就病故了。
        如此,孙翊青便成了都崩岭的大当家。
        沈默月瞧着孙翊青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禁笑了两声,放下了手。
        “沈先生是怎么突然想到到我这儿来的?”孙翊青回了一礼,朝一旁两个妇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那晕了的郝大姐送回去。
        两个妇人如释重负般轻出了一口气,连忙架着人走了。
        “我若不来,孙爷你这寨子怕是要没了。”沈默月敛眸答了一句,眼神飞快地瞥了一眼李照那边,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孙爷可知道沁园?”
        孙翊青眯了眯眼睛,微抬下颌,瞧着沈默月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沁园谁人不知?这势力如今雄踞西南,其下客栈馆驿医馆等等,更是遍布十五道。即便是我这儿……”
        话说到这儿便隐了。
        绕是孙翊青这儿,沁园的人都来打探过几回,言外之意便是想要将都崩岭收编,嘴上说的是却是什么共同富裕,一起好好日子的空话。
        沈默月兜袖耸了耸肩,说:“既然孙爷知道,那就应该知道沁园最是嫉恶如仇,若孙爷这买卖被他们给知道了……孙爷这寨子怕是不够她踏平的。”
        李照掐了一把丁酉海的大腿,气得都有些头顶冒烟了。
        这沈默月什么鬼,半路杀出也就算了,还将她的计划给摸了个一清二楚!要知道,她这计划可是从没有对旁人说过,纯粹是即兴而起的。
        “怕是他手底下有人跟着我们。”丁酉海摸了摸李照的头,比了个口型。他们两个和沈默月隔得近,若是传音入密,怕是反倒会被沈默月那厮听个正着。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说不通为什么沈默月能及时从殷州赶到同昌。
        除非——
        除非一开始沈默月在李照他们离开殷州时,便已经瞄上了他们,跟着一起离开了。
        这边李照还没好好猜一猜,那头沈默月便继续说话了。
        “我今日前来给孙爷里通风报信,不为邀功,也不为挟恩,只是希望孙爷给个准话。”沈默月的话明显是在打哑谜,防着一旁的李照和丁酉海听明白。
        孙翊青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只是青白一片。
        他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沈默月,似乎还想再挣扎一翻地问道:“我如何知道沈先生这话是真是假?这东西的去向只有我一个人知晓,我又怎么能确定沈先生不是陛下派过来试探我的?”
        陛下?
        赵顼?
        李照一愣,两只眼睛扒拉在草垛缝中,继续认真地听了下去。
        “我们在山门这儿聊来聊去又有什么意思?孙爷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沈默月也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左右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问道。
        孙翊青自然是连忙将沈默月往里请,临走时嘱咐看守山门的几个人打起精神一些。
        等到孙翊青和沈默月走得看不见了之后,丁酉海拍了拍李照的肩,随后手腕一转,几枚石子便飞射出去,打在对面的草垛上。
        砰!
        草垛炸开一朵。
        四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分了两个过去查看。可没等他们走到那草垛跟前,丁酉海又是几枚石子甩出去,另一连排的草垛跟着就炸开了。
        “谁!”剩下两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提了长枪过去看看情况。
        李照顺势与丁酉海一起从藏身的这处草垛后掠身入了山门,在没有引起半点察觉的情况下,一路摸上了都崩岭寨子的‘忠义堂’。
        “吃人的人,却树了个忠义堂,有点好笑。”李照蹲在一侧的树上,瞥了一眼那大草棚子前头挂着的牌匾,给不了半点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