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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罗刹山



        亦如接着说,她在继承典礼上的失态,让所有半妖人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一个半妖人敢明目张胆地站出来指责她,因为是她所有半妖人都没有的强大灵力,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半妖族人的法则是强者为王,弱者服从。

        所以,亦如依然被推举为罗刹上的山主,她依旧成了他们的领袖。

        半妖族人很早就在罗刹山下豢养了人类备用食物,他们不吃活人,只吃死尸,所以他们总是用各种方法将人类折磨至死,然后再慢慢享用。

        折磨人类死去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让他们自相残杀,比如让他们当活靶子,比如让他们充当打猎的猎物,比如让他们和野兽搏斗……

        历代山主不断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不断研发出新的死法,来让自己获得身心的愉悦和族人的敬仰。

        可山主传到亦如这一代,这项传统忽然被摒弃了。

        她是最强大的山主,也是最无为的山主。

        她很少残杀人类,因为顾似不喜欢。

        她学着人间的琴筝与熏香,因为顾似有这样的喜好与习惯。她对待人类友善而良好,因为这样顾似的眉头才不会紧蹙。

        亦如日日和顾似缠着顾似,她不理族中事物,从各地搜罗一切稀奇物件,只为哄顾似开心。

        她不顾族人的劝诫,为顾似建造了一座种满梨花的宫殿,并让所有人对顾似礼遇,不得怠慢。

        可顾似很少开心,无论亦如怎么哄,他的面上永远都是淡淡的。

        如同万年不化的冰雪。

        有一天,亦如带着一块玉石,兴致冲冲地去宫殿里找他。

        顾似坐在宫殿的廊庑下弹奏古筝,那古筝是亦如送的,算是唯一一件他没有拒绝的物件。

        十指在粗细的琴弦上来回穿梭,悠扬清澈的筝音便如流水一般在宫殿中缓缓流淌开来,透过廊庑下的雪白琼幔,与院子里纷纷扬扬的梨花,站在宫殿里的亦如看到坐在琴案前沉缓而疏冷的顾似。

        依旧是月白的衣衫,他好像格外偏爱白色。

        那天亦如着了一件紫色的曳地纱裙,是特意做的新衣服,她握着玉石站在跑到顾似的面前转了一圈,弯下腰笑盈盈地问:“阿似哥哥,这条紫色的裙子好看么?”

        细碎梨花从庭院里吹落,落在面前女子的眉梢,明媚的昤昽映衬着她巧笑倩兮的脸,这光景灿烂得有些令人移不开眼。

        然而顾似也只恍惚了一刹那,他很快低下头去,重新触摸琴案上冰冷的琴弦。

        他这人也仿佛如那沉缓的琴音一般,在任何情况下都引不起丝毫波澜。

        仿佛是冰雪堆砌出来的人。

        “到底好不好看啊?”女子明媚的脸顷刻黯然失色,她在顾似的对面坐下,俯在案前托腮盯着面前疏冷的男子。

        “你不说,我今天就不走了。”

        亦如是近乎耍无赖似的,顾似的修长的十指顿停,琴声断绝,他沉默了一会,破天荒地道出一句:“尚可。”

        “真的?!”

        亦如脸上的灿烂的笑容重新绽放,仿佛烂漫的山花。

        仅仅是一句尚可,已经让她欢喜得不能自已。“尚可”并非“好看”可亦如自作多情地理解为“好看”

        “阿似哥哥,既然你喜欢,以后我天天穿紫色的衣服,好不好?”

        “随你”顾似的手指重新触碰琴弦,端得是波澜不惊。

        可他的手指还未开始移动,面前的女子忽然用手按住了他的手。

        “阿似哥哥,我给你搜来了一个新奇玩意,你先看看好不好?”

        “放开。”顾似没有回答亦如的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握着自己的手上,只疏冷地道了一句放开。

        亦如不恼,放开了手拿出自己带来的玉石。

        那是一块华美至极的玉石坠子,拇指大小,晶莹剔透,放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阿似哥哥,这是一块暖玉石,能够暖人心肺,你体制偏寒,刚好可以把这玉石坠子带在身上。”亦如把玉石强行塞到顾似手中,脸上荡漾着明晃晃的笑。

        顾似脸上没有变化,他沉默着要将玉石放下,不经意一翻,却看到玉石背面刻着两个极细极细的小字,如果不经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顾似视力极好,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两个小字。

        隽秀的字迹,刻的是“似如”

        顾似,亦如。

        隐晦用心,稍思便知。

        顾似纤长的睫毛翊动,旋即质问的目光便投向了面前的女子。

        仿佛谎言被拆穿,亦如目光闪烁,言辞支吾:“我只是……随意刻了几个小字,应该、应该……不重要罢……”

        她表现得局促而紧张,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诚心认错的服软模样是很惹人爱怜的,任一般人看了都不忍苛责,可是顾似不是一般人,他是冰雪做的人。

        他把顾似丢置在琴案上,清冷开口:“拿回去,我不要。”

        “是因为这两个字么?这是我用心刻了好久的。”亦如感到委屈,但马上又改了口:“你要是不喜欢这字,我用幻术抹去就是了,你不要不接……”

        “不用费事,就算抹去了我也不会接。”

        顾似坐在琴案前,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那块华美玉石放在桌上,一瞬间成了多余之物。亦如灰心丧气又不甘示弱,她从到大到都没有被一个人拒绝过这么多次,羞恼之下,她拾起那块玉石猛地向种满梨花的庭院砸去:“既然你不肯要,那它就是废物一件!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气势汹汹,摆明了在生气。可顾似只说了两个字:“随你”

        随你。

        两个字,如同一盆冷水。

        人家根本不在乎你,一直都是你在自作多情罢了。

        须臾间,众多时日积攒下来的失望终于如洪水一般崩溃决堤。

        亦如的眼眸里洇染了水汽,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顾似,你真冷血。”

        说完,她便跑开了。她不能去听顾似给她的回应,因为眼角的眼泪已经摇摇欲坠。

        所以她只能落荒而逃,像一只落败却仍旧高傲的孔雀。

        从这一天起,亦如再也没有造访过顾似的宫殿。

        一连半个月,没有踏足顾似宫殿一步。她的一腔热情仿佛也被随着那块玉石给摔碎了。她只是待在大殿中,心猿意马地处理着族中的事物。

        半妖族人很欣喜亦如的变化,他们想,他们的山主终于对那个卑微的人类男子心灰意冷了,他们的山主将再也不用受那男子的蛊惑,他们半妖一族将会重新变得更加强大。

        半妖族人这样希冀着,可他们不知道,亦如心中根本没有忘记顾似。

        她日日冷静地待在宫殿里,用族中的事物麻痹着自己,可每当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脑子便会像疯了一般回忆着那个疏冷的男子。

        上一秒是他站在继承典礼上岿然不动的模样,下一秒是他站在梨树下俊美沉缓的模样。再下一秒,是他坐在琴案前,安静而美好的模样……

        反反复复,啮心噬肺。

        顾似的背影在吞噬着她的意志。

        亦如恍才明白,原来她已经爱得他这样深。她习惯对顾似好,习惯静静地看着他,习惯了他安静的目光。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时间越长越难改。

        等亦如想改掉顾似这个习惯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改不掉了,顾似已经成了她的附骨之疽,成了她饮进心肺里的毒药。

        反复思量,再三鼓气。她终于决定再次踏足顾似的宫殿。

        一别半月有余,顾似如今在干什么呢?

        亦如原本是忐忑的,可来到那座种满梨花的宫殿面前,忐忑已经被完全遗忘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期待越小心翼翼的雀跃。

        “顾似?”

        宽敞清冷的宫殿里,她试探着唤了他的名字。

        没有回答。

        “顾似?”

        还是没有回答。

        “阿似哥哥?”

        亦如忽然有些慌了,她知道顾似不喜欢说话,可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还是会回答,虽然声音不大。

        可如今,亦如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阿似哥哥,你在哪儿?!”

        仿佛丢弃了最心爱的宝物,亦如着急慌乱。

        她动用幻术查找整座宫殿,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顾似不在,他不在宫殿里了。

        一瞬间,亦如彻底慌了神,她的顾似哥哥,不在宫殿里,又能去哪儿呢?

        亦如走出宫殿,发了疯一般寻找她,人是不可能下山的,因为罗刹山的禁制只有她能打开。她动用半妖族人上下搜寻,将守职的白衣侍者一个个抓来盘问。

        最终他找到了,顾似在塔楼之底。

        半妖司主趁她对顾似冷落,便擅自抓了他去了塔楼之底。

        塔楼之底,是什么地方?三十二座楼层的最底部,那是整个罗刹山最阴冷潮湿的牢房,一个人在那里活不过十天。

        得知消息的时候,亦如仿佛失了魂魄,她摔了手中的杯盏,跌跌撞撞地朝塔楼跑。

        生着铁锈的牢门被撞开,一阵污浊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亦如不顾一切往前跑,紫色纱裙沾染肮脏泥垢。

        她赶到的时候,牢里有三个人,一个是悠闲坐着端茶轻啜的半妖司主,一个是站着的狼藉粗狂的人类男子,还有一个,是瘦弱而奄奄一息的顾似。

        她的阿似哥哥跌倒在污浊潮湿的地上,胸口插了一匕首,有鲜血从透过他已经肮胀的衣衫汩汩流出。

        他的手中同样有匕首,但却未沾染丝毫血迹。

        彼时,半妖司主正同另一个男子在讲话:“顾似不还手,你就可以往他的胸口再刺一刀,他一直不还手,你便刺到他死为止。”

        须臾间,亦如明白了,半妖司主在玩人类自相残杀的游戏。

        这个游戏是以前的山主研发出来的,让两个人类男子展开争斗,胜者为王,摆着为寇,谁先杀了对方,谁就可以拥有活下去的权力。

        粗狂的人类听了半妖司主的话,拿起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就再次朝顾似的胸口刺去。速度快得亦如来不及阻止。

        而顾似真的就没有还手。

        她的阿似哥哥啊,真的没有还手。

        红色的鲜血肆意流淌,与污浊的积水交汇沁染。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傻?

        亦如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她的阿似哥哥,怎么能这么傻?